不知是不是因为厚积薄发、三年才出一部电影的缘故,波兰籍导演波兰斯基的作品可以说是部部经典。他早年的作品《苔丝》和《唐人街》在中国拥有广大观众。近年来,他的《罗丝玛利的婴儿》、《苦月亮》在以时尚文艺青年为代表的影迷中,也是像蒲公英一样,漫无边际的传播。
二战时,波兰斯基被无情地卷入了时代的风暴,最终,他独自一人逃离波兰的集中营。幼小的身躯里锲着无法磨灭的阴影顽强地活了下来。这个两世为人、现今72岁的老人,在垂暮之际,回首往昔,开始直面自己童年的巨大伤痛。为了记忆中碎片似闪烁的烙印,为了60多年前那场人类的劫难,波兰斯基推出了一部私人小说性质的集中营电影———《钢琴师》。
影片主角是一位犹太人,青年时代就享誉波兰的钢琴演奏家,每天在波兰电台向全国人民传递艺术的享受,直到德国人一夜间占领波兰。犹太人被迫戴上大卫星的袖标,禁止在人行道上行走,禁止去餐馆和公园,直到最后,无可避免地被赶到城中央几个高墙圈起来的集中营,面临灭顶之灾。
在集中营里,钢琴师一家先是做苦力,然后,被送上去别的集中营的火车,只有钢琴师一人在别人帮助下得以幸免,却从此与亲人生死相隔。他做苦力,帮助抵抗力量传递武器,直到逃离集中营。在故友—————一对日尔曼演员夫妇的帮助下辗转藏匿在德国人的街区中心,靠日耳曼友人的帮助存活下来,直到藏身之地被摧毁,他被德国高级将领发现。他用音乐打动了这位深知大势已去的纳粹,并在他的帮助下获得了食物和衣服,等到波兰解放,重返舞台。
正如《钢琴师》的题头语:音乐是他一生的热情,求生是他生命的杰作。钢琴师用音乐与强权进行着征服与反征服。严格说来,这部影片不仅仅是一个逃离集中营的传奇、一种求生信念的挥扬和对纳粹暴行的揭露,波兰斯基在破碎的视野上拔起悲剧的骨骸的同时,更讲述一个在极度痛苦和压抑中,依然保持充盈和完整的灵魂的人性故事。
影片的镜头清醒而体贴入微,它轻轻抚摩钢琴师忧郁的面庞,紧张关注着满街的尸首,冷静旁观生命在瞬间破碎。生命如此甜美,又如此脆弱。影片当中缠绕着许多令人难忘的场景,流转着一幕幕真实的存在主义生死剧。比如,刚被赶到集中营的犹太人在德国兵的皮鞭下奏起欢快的乐曲,两眼含泪,跳着欢快的舞步。拒绝向德国人起立鞠躬的老人从楼上连人带轮椅摔死在路上。生离死别之际,一家人用所有的钱买一块糖,切成了六块。新年夜,皮鞭下犹太苦力们高昂地唱起新年颂歌,虽是被迫,却不见悲凉,依然有希望。在藏身之地,钢琴师得到了一架钢琴,不能出声,他将手指悬在键盘上尽情演奏,沉入一个纯粹而美好的世界。
和《辛德勒名单》的娴熟故事营造、丝丝入扣的情节穿插相比,观众显然不会像观看《辛》片一样,成为惊恐而唏嘘的观者。《钢琴师》里,曾亲临其境的波兰斯基在写实风格的基础上,倾注了更多的个人情感和强烈情绪,使得观众对那个时代人们经历的感受得以拔高,超越了同情,达到类似感同身受、真正经历的程度。
当战后音乐会钢琴声响起,这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影片该结束的时候;当观众们被赠与一种真实的回望、一种深入骨髓的感触和震撼时,希望我们都能把握悲凉满怀的波兰斯基拍摄该片的真正用意